关于自行车的回忆
此后,这辆自行车确实给我带来了许多方便乃至虚荣,甚至因为有它能在下班后带着我的女朋友到郑花船闸、柳林等处游玩而最终俘获了她的芳心……
我有一辆斜梁自行车,申宝牌,上海产的,据说还属“永久”旗下,款式是现如今较为流行的那种,湖蓝色,看上去还有七成新。这车不是我买的,是前两年朋友送给我的。
如今,因为我又有了一辆新自行车,“申宝”在我这里便彻底无用了。
一天,我在社区外街边的修车摊上给“申宝”的轮胎充气,看他们挂有收购自行车的牌子,随口问了一句:“师傅,我这辆车要卖给你们,能卖多少钱?”摊主正在给别人修车,是个瘦小的老头,他抬头看看我,又看看车,眼睛却投向旁边站着的比他硕壮的老伴,这老太太伶牙俐齿:“哎呀,兄弟,现在谁还要这种车,你要实在没用了,给你二十块钱把车扔这儿吧!”
我嘴上说“我就随便问问”,心里却说:“拉倒吧,给你转手就卖百八十块,我还不如送人呢。”
后来,我多次问亲戚朋友有谁要这辆车,却没人理茬。终于有个来家串门的亲戚看过“申宝”后,说:“这么好个车,我要,哪天我不骑电动车时过来把它骑走。”申宝有主,我心释然。可是,这事过去快半年了,“申宝”还在我家楼道角落里等待着,再见面时,这位亲戚连提也不提此事了。
一天,我再次给“申宝”做清理时,顿生感慨,一些关于自行车的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。
申宝啊申宝,你也是名门之后,如今却沦落至此!想当年,你那个家族何等显赫,你们和同样出产于上海的“凤凰”、天津的“飞鸽”傲视大江南北、长城内外。那时候,多少个家庭梦寐以求能得到你们中的一员。小伙子因为少了你们(当时结婚,男方得有三转一响:手表,自行车,缝纫机,收音机),快到手的媳妇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离开。
17岁那年,我进入郑州市一家水电安装工程队当学徒,干了一年就下乡当“知青”了。往事如烟,许多当年的师傅及他们的故事都忘得差不多了,唯独一位姓车的水工师傅却被我牢牢记住。他有一辆加重“飞鸽牌”自行车,买到手快十年了,却其新如昨。干活之余,别人聚在一堆儿抽烟、聊天、开玩笑,车师傅就去打理他的自行车。别说车圈上沾点污渍,就是哪条车链上沾点灰,他也要立马将之擦掉。下雨天遇到积水,他会脱了鞋光着脚扛着自行车走过去。
1971年2月,结束了两年的知青生涯,我被招到郑州一家国有大型企业当工人。当时住家离厂子大约有十里地,没个自行车实在不行。可在那个年代,不是你想买自行车就能买的,一是要有代购券,二是要有钱。当时是怎么鼓捣到的代购券,我已记不清了(反正是费劲不小),钱是我返城时村里结算的一百多块,家里又给添了些,最终在大同路五金商店买了一辆28型轻便锰钢“凤凰”自行车。好家伙!我一路上都没敢骑,小心翼翼地将它推回了家。看着它那靓丽、矫健的样子,全家人都像过了个年。
当时我们那批返城进厂当工人的知青大概有30多人,我是第一个买了名牌新车的人,用现在的话说,当时确实在我们这批人中引起了一场小小的“羡慕嫉妒恨”风潮。
此后,这辆自行车确实给我带来了许多方便乃至虚荣,甚至因为有它能在下班后带着我的女朋友到郑花船闸、柳林等处游玩而最终俘获了她的芳心。
但是,这辆新车也给我带来了烦恼。如同所有有新车的人一样,“借车”是躲不过去的。亲戚,朋友,同事,不管出于什么需要和目的,张口来借,不借就得罪人,借出去就心疼。多数借车者尚知爱护车,但也有例外。一次,我的一位同学找我借车,说是他的三哥想骑着去相媳妇。我不好意思,就借给了他。我知道这个同学的三哥是个烧包,生怕他不知道爱护车。果不其然,两天后车送回来,前叉动了,链盒变形,横梁和后梁几处脱漆,我那好端端的一位“白雪公主”顿时变成了“丑小鸭”。呜呼哀哉!
珍爱有加不需要了,自此我理解了“破罐子破摔”的含义。几年以后,这辆“凤凰”被我下放村庄的一位好友高高兴兴地推走了。后来,据说他也因此载来载去载回了一位新媳妇。仔细想想,“凤凰”也算对得起我们了!